林教授的辦公室內, 高華飛指節緊緊攥起，滿臉怒氣的質問道：“教授，你憑什麽將我投出的論文申請撤回？”

林教授皺起眉頭, 眼中露骨的失望毫不遮掩，深嘆一聲後,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嗓音有些沙啞：“那是你的論文嗎？”短短幾個字每個音都不斷的加重, 話音落下，林教授砰的一聲將手邊的文件夾摔了出去，重重砸在高華飛背後的墻上。

高華飛眼底閃過一絲難堪, 可也只是剎那, 他瞇了瞇眼：圈子裏這樣操作的多了去，他這點程度根本不算違規。

林教授視線一直盯著他，看見高華飛表情的變化，心底的失望加重，他冷哼一聲, 起身踱步到窗戶一旁的綠植前, 綠植在暖氣屋裏四季常青，枝葉舒展開已經長到了一米多高——這是一棵龍鱗春羽, 是他分到這間門辦公室後當天下午，高華飛帶回來的。

還記得那天高華飛自己搬上來，熱的滿頭大汗, 卻一臉興沖沖地說，這綠植寓意好，保他們師徒二人在科研的道途上如龍飛天。

他和高華飛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師徒”，他是本科就去了C國留學，讀碩博時也未曾回國，高華飛留學過去讀研究生時, 他正在C國的理工大學博士後工作站，有自己的課題，但並不任教。

一次偶然去高華飛導師實驗室時，倆人才認識，異國的同族，自然很快就熟稔起來，高華飛的博士導師也是他幫忙推薦的。

後來他得到清木的ffice，有了回國的契機，便邀請高華飛一起回國並加入了他的課題組。

想到這，他再次長嘆一聲：“也是我耽誤了你，我已經和D國佩裏大學聯系過，給你爭取到了去他們學校交流工作兩年的機會，”佩裏是名校中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學。

高華飛冷笑：“怎麽，這就想把我踢出去？”

林教授張了張口，想說等他回來課題組還有他的位置，但倆人如今鬧到這一步，他神色覆雜的思索片刻：“等你回來，無論決定去哪兒，我都會鼎力支持。”

他們二人都心知肚明，高華飛科研能力是有，但太浮躁，這幾年一直沒能出什麽有水準含金量高的成果，如果出去兩年結果不變，林教授不接收，他不會再有回清木的機會。

大概率只能去次一級的高校。

“你鼎力？”高華飛嗤笑一聲。

林教授沒有意外高華飛的反應。原本因為失望撐起的冷厲也透出無奈，他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帶高華飛回國後留在他的組裏。

學術也有圈子，碩博就是傳承的起點，想要在國內發展，最好的就是讀博留學，博士後再回來，而讀研時的導師，就能幫助打開一部分科研人脈，成為起點。

像林教授這種本科就出去的，幾乎是國內學術圈的邊緣人物，若不是剛回國時他就帶了幾個國外的項目，恐怕都要空窗一段時間門。

不過他也一路名校走來，科研水平自然不錯，現在項目雖然還不算多，但大多都是和大企業的合作。

可即便如此，在傅教授組裏和高華飛同屆的趙鵬已經能夠任教帶課，高華飛卻還是清木的臨時工。

知道高華飛心裏肯定不舒服，也是因此，林教授在薪資上從來不虧待高華飛，

然而科研能力與人脈可以不斷地增強和擴張，但如果品德滑坡…..

“發生了什麽事？”顏葵不解的問。

今天這裏居然只有師姐一個人在，空曠的室內滿是冰冷的儀器，顯得實驗室格外冷清，連平日裏幾乎住在實驗室中的林凱然也不在。

林凱然在寫延展論文顏葵是知道的，她還將自己之前收集的蛋白質研究學術活動相關文獻都發給了他作為參考。

袁菲搖頭晃腦的嘆氣好半天，才艱澀的開口道：“高師兄居然強行要走小林的論文，掛了自己和女友的一作。”

林教授的科研項目大多和國外有關，因此時常出國，高華飛對於袁菲幾人，就是小導，在林教授不在的日子裏，帶著他們做實驗做項目。

顏葵問：“林師兄的論文寫的有那麽好？”不然為什麽高華飛要去搶個研究生的論文。

袁菲也看過林凱然那篇論文，因為是不久前顏葵他們剛發的T類衍生，也能投個A刊：“比較保守，創新性不大，但對子領域理解程度很高，實驗性強。”袁菲說到這一頓，“誒呀，不管好不好，都不該搶走人家的論文啊！”

“如果高師兄幫著小林改過也就算了了，一起掛個一作，可他都沒改，直接把小林降到二作。”

顏葵也在組裏聽一些師兄師姐說過這種事，因為像高華飛這種小導，有晉升壓力和留校壓力，必須一年發滿多少篇一作，所以偶爾就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但吃相難看到共一都不給的，卻真的少見了。

顏葵擡頭看向林凱然常待得工作區：“那林教授知道嗎？”

袁菲：“當然知道了，林凱然也不是受氣包，他本想讓高師兄最後把關，結果高師兄直接發出去才告訴他，他怎麽可能接受，昨天晚上就告到了林教授那裏。”

顏葵挑了挑眉，不知道林教授最後會怎麽解決這件事，畢竟他和高華飛看起來感情真的很好，像朋友，別看傅教授平日裏模樣也和藹，但連趙鵬都從不敢和傅教授隨意開玩笑。

她問袁菲：“那喊我過來是幹什麽呢？”

袁菲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林教授讓我找你過來。”

也有段時間門沒見，又聊了幾句顏葵新的實驗後，聽到門禁被刷卡的滴滴聲，兩人同時起身望了過去。

最先進來的是高華飛，看來和林教授的談話非常不愉快，他冷肅這一張臉，徑直走到櫥櫃旁拿起公文包就離開了。

林教授往日裏溫柔的面容也帶出幾分怒氣，他看見顏葵，沖她招招手，語氣明顯克制的變緩和：“顏葵，你跟我過來一下。”

辦公室內，林教授彎腰撿起地上的文件夾，推開椅子坐下後，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張銀行卡：“這是我和你們傅教授商量過的，小高的幾項資金申請成功有你的功勞，但你放棄後續實驗，這些資金也不能讓你用於別的實驗，所以我代表組裏和學校在這張卡裏打了兩萬塊錢，作為獎學金給你。”

見顏葵接了過去，林教授思忖一會又繼續說道：“過段時間門小高就出國了，他的項目我暫時接手，你們合作的這項也是，如果你還想繼續研究，隨時可以過來。”

這個處理結果倒是挺符合林教授的為人，顏葵點點頭：“好的，謝謝林教授。”

但這個實驗顏葵不會繼續深入下去，除了她有新的課題，還因為這個項目繼續研發偏向於生物工程。

所有和高華飛合作的投資人都收到了林教授親自發的致歉信和後續研發人員的變動通知，為了給高華飛留有餘地，他也只是說是學校臨時安排。

周助理收到後，想起老板近期對這些項目的關註度，第一時間門過去匯報。

顧嵩從文件中擡起眼皮掃了周助理印出的郵件一眼，淡淡的道：“嗯，我知道了。”

周助理出去後，顧嵩動了動脖子，望著窗外思考片刻，料想高華飛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而林教授想保他，但這對他百利無一害，他是個生意人，換成林教授，回報率更高。

隨著期末的臨近，張茜幾人每天都沈浸在期待的緊張感中。

既盼著能趕緊放寒假回家，又怕考試太難掛科。

“葵葵，你真的不回家了啊？”提前訂好了回家的高鐵票，張茜擡頭看向躺上床的顏葵，小心翼翼問道。

一個學期下來，她們幾人隱約能察覺出顏葵的家庭可能不太和諧，開學時自己一個人入校不說，平日裏也沒見她接過一個親人的電話。

顏葵將手機定好了鬧鐘，放在枕邊：“嗯，我和學校申請了研究生宿舍，假期住在那邊。”本科的宿舍放假後就鎖門不讓出入了。

姚樂問：“那你春節還會錦城嗎？”

“不回去了。”回去也沒什麽事，不如在這邊做實驗。

張茜幾人互相對視幾眼，臉上不約而同的浮起心疼。

姚樂來自緊鄰著央城的亓市：“不然你去我家過年吧，我家就我和爸媽一起，無聊死了。”

顏葵笑了笑：“不用了，我也是想抓緊把實驗完成才留下。”

早晨起床後，張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天氣APP，盯著最高溫度-1打個冷顫後，才伸手從被窩裏摸出捂了一晚上的保暖秋衣和秋褲換上。

“葵葵，今天好冷的，你一定得多穿點。”

顏葵已經洗漱完，正在梳頭發，雖然宿舍幾人都勸阻她，但她還是把頭發剪短了：“好，今天中午放學，你能幫我錄個視頻嗎？”

張茜一個軲轆從被窩爬起來，秋衣還才套了一只袖子：“啥視頻啊？”

顏葵轉過頭平淡的道：“我之前的高中讓我錄個新春祝福和為高三學子加油的視頻。”昨天下午班主任宋強特意給她打來電話。

張茜摩挲了幾下下巴：“當時我們高三也有學長學姐給我們錄，估計下學期我們老師也會找我。”畢竟學校每屆能考上清木可是鳳毛麟角。

中午從實驗室出來後，顏葵正準備去食堂和張茜幾人匯合，卻在實驗樓下遇到了攔住她的季曉。

這個時間門實驗樓裏陸陸續續有人下來，看到顏葵，無論男女大多都會主動的朝她打招呼。

“顏葵，今天去食堂吃飯啊？”

“你終於有空去食堂吃飯啦？待會去幾食堂？要不要一起？”

顏葵也淺笑著一一回覆，這些和她打招呼的，大多是問過她一些繪圖和論文排版的方法，或者看過她錄屏的一段繪圖教程。

但在季曉眼中，顏葵作為本科生能人緣這麽好，一定是因為她備受作為院士的傅教授寵愛、器重才會如此。

季曉焦急的又等半晌，好不容易逮到一個沒人路過的空隙，她急匆匆道：“顏葵，你能和林教授求求情，不讓高華飛出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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